“妹妹，如果你覺得難過，沒關係的，妳可以哭，你要自己一個人哭，或者找爸爸或者其他大人哭都可以。媽媽會在天上陪著你，她會一直陪著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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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殯當天，我們有個習慣，就是會早早把棺木的蓋子打開，除了是再幫逝者補補妝，讓親人把一些隨身物放進館內外，主要還是讓親人可以更近距離看看親人，好好地道別。
小女孩走近棺木，她手捏著黏土，用她那小巧的手捏著心形然後黏在靠近媽媽的地方。
小孩總會用意想不到的方式來表達心裡的一些感受與情緒。
大人在一旁問：“可以摸她的手嗎？”
我急忙點點頭，我一直認為可以直接碰觸死亡是最好的生命教育，那也許是我們最靠近死亡的時候。冰冷的肌膚、手指頭逐漸泛黑，死亡改變了許多原本熟悉的樣貌，如果能夠讓這生死之間的距離少了pantang和恐懼，我們是不是更能夠好好告別，甚至看清生命的本質？
小女孩摸摸媽媽的手，她並沒有害怕，但心裡好似充滿了疑惑：
媽媽去了哪裡？
媽媽為什麼要走？
是不是我不乖？
媽媽永遠不再回來了嗎？
我走上前，蹲著和她說了一些悄悄話。
我教她把親手畫的畫告訴媽媽，還有那些可愛黏土。 “你想念媽媽嗎？”
小女孩點點頭。 “那你告訴媽媽好不好？你要說出來嗎？還是要在心裡面說？”
“I miss you mummy, miss you forever.”
她也許覺得我這個突然找他搭訕的叔叔有點奇怪，之後好幾次和我對視，我只是和他微笑，盡可能不要被誤會成怪叔叔。
坦白說，我很心疼這個小女孩，我更期望她哭鬧耍脾氣，但她太乖巧了，雖然只有九歲，卻從不吵鬧，她還會帶著兩歲的弟弟唸經、教弟弟拿香拜拜，甚至好幾次，她會拍拍正在哭泣的長輩安慰他們。
小女孩的媽媽今年頭患癌，隨後經過化療，癌細胞逐漸獲得控制。怎知兩個月前病情突然惡化，隨後在很短時間內離開。
外面帳篷，可以聽見許多大人嚎啕大哭，看著後代生命結束，白髮人送黑髮人的哀傷，即便是旁人也感受到那令人窒息的痛。
小女孩站在角落許久，她身體緊繃，似乎在壓抑著自身的情緒，強忍著淚水。我看到這一幕心裡非常難受，鼻頭一陣酸，眼眶堆積的淚水不停打轉。
我無法得知她心裡面的真實想法，只是感受到這小女孩似乎不想再增加大人們的負擔，不想他們擔心。
這九歲女孩彷彿一夜之間被迫長大。
我走上前，想再陪陪她。
“妹妹，如果你覺得難過，沒關係的，妳可以哭，你要自己一個人哭，或者找爸爸或是其他大人哭都可以。媽媽會在天上陪著你，她會一直陪著妳。”
她微微點頭。
我站回一旁，剛剛在和小女孩講話時眼淚已止不住溢出來，這時小女孩的父親走向我，我快速擦乾眼淚，深吸一口氣。
“待會我的女兒說她有東西想說，可以給她講嗎？”
小女孩拿著麥克風唱了一首《You Are My Sunshine》，爸爸則蹲在一旁，很專注地看著女兒。
“You are my sunshine
My only sunshine
You make me happy
When skies are gray
You’ll never know, dear
How much I love you
Please don’t take
My sunshine away”
唱完後，小女孩詮釋了這首輕快卻讓人心痛的搖籃曲：
“不要拿走我的陽光，因為那是我最愛的人。。。在我們失去某個人之前，我們不知道自己到底有多愛他/她。。。”
這已經不是我第一次聽到小孩子說出這樣的話，曾經在一場追思會上，一位10歲的小男孩哭著說：
“我們可不可以不要等到人走了，才來發現自己有多麼愛他，才來想對他好。”
面對生離死別，那也許是小孩心理最單純的感受。
我望向人群，人們早已淚流滿面。
那是不是也是我們大人最真實的情緒，卻又不敢面對與承認的遺憾？
當我們深愛之人死去，我們似乎也感受到一部分的自己也隨之死去，因為我們彼此是那麼親密相連著。
只要還活著，就能夠感受到這份失去的空洞，也因為還活著，ta也會繼續活著。
望陽光持續照亮小女孩，賦予她光與愛，雖然偶爾會被烏雲遮擋，但我們要堅信陽光一直都在。
You are my sunshine, my only sunshine~
祝福這位勇敢的小女孩。
勇豐
*圖片與文字已得家屬同意